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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豆生花

作者:钟璐壕 (作者为2015级汉语言专业一班学生)查看:33

  南方的冬天,湿冷凝重,寒气入骨,行人往往步履匆匆,瑟瑟发抖。若是遇到大风或冬雨天气,大伙儿就算全身武装,也抵挡不住寒流侵袭。没有暖气的南方冬天,分外难熬,因而大家偏爱暖意绵绵的甜品,豆花便是其中之一。
  年纪尚小的时候,手里揣着从大人那里讨来的一块或五角零钱,便兴冲冲地朝着叫卖的婆婆跑去,“婆婆,我要碗五角的豆花!”“好咧!”“婆婆,给我来碗一块钱的,要多加些糖水哦!”“好好好……”小小的三轮推车上装着简易的桶和壶,用几块木板当成底座,推起来吱呀呀地响。婆婆的眉间与额头有着深深的褶皱,因为日晒,皮肤泛着红糖水一样的颜色。婆婆总是笑眯眯的,声音洪亮中有一点儿沧桑,可能是弯腰盛豆花多了,背已经有些佝偻。还记得,那时候的豆花都装在那个深深的铝制圆桶里,用一把小小的浅铲将桶里的豆花片片铲起,盛到小碗里,再从水壶里倒些冲调好的糖水,一碗甜豆花就做好了。
  豆花的制作工序简单:新鲜的大豆加水泡发,打磨滤浆,再把豆浆煮开几次,等到豆浆冷却到八九十摄氏度时,加入熟石膏或盐卤快速搅拌,待到完全冷却,便能得到豆花。虽然工序不多,却丝毫怠慢不得。加入凝固剂时,温度和搅拌速度的不同,豆花凝结的程度也会不一样,这决定着豆花的口感。挑剔的食客,往往能从豆花的口感,分辨出卖豆花的人是不是一位老手。此外,旧时没有精良的器械工具,磨豆子只能靠人推马拉的石磨,一勺豆,一瓢水,推着厚重的石磨转圈,细腻的豆浆便如玉带倾斜而下。磨出一小桶豆浆,往往要耗费不少时间和气力。那时的手工制作品,都带着时间的味道。
  新鲜的豆花细嫩爽滑,散发着浓郁纯粹的豆香味,配上白砂糖熬制的淡黄色糖水,甜中带甘,性凉而平。浅浅入口,还未尝出味道,豆花便滑入喉咙,只残存着一丝石膏的涩味和绵软的豆味,这可算是对舌尖的一次爱抚罢。糖水的甜味,弥补了豆花的清淡,令一碗糖水豆花也清丽脱俗起来。与南方豆花加入熟石膏不同的是,北方的豆花加入的是盐卤,这样制成的豆花褪去了绵软,口感较硬,显得更有质感,添上咸味的佐料小菜,另具风味。
  南北豆花,甜咸各异,就如同南方与北方的风土气候一般迥异。有段时日,网络上大家因为甜咸粽子而产生纷争,南方肉馅儿咸粽子鲜美,北方豆沙甜粽子可口,双方势均力敌。有趣的是,甜咸豆花也给大家带来了相似的纷争,双方各执一词,坚持自己才是最正宗的,其他的都是“异端”,十分热闹。在我看来,甜豆花往往只作为餐后甜点,是大家闲暇时的消遣娱乐,而咸豆花常常作为一道小菜,既可单独品尝,也可随饭菜食用。单单就这吃法来说,咸豆花在“功力”上略胜一筹,甜豆花便稍稍逊色一些。然而,甜豆花在搭配的灵活度上显得更有优势,可以和水果捞、凉粉、芝麻糊等一起食用,既好吃又时髦。
  我从小吃惯了甜豆花,对甜豆花有一种天然的偏爱。然而某天有幸遇上一家川味馆,店里提供四川特色的麻辣豆花,我如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样鼓起勇气,点了一份麻辣豆花。很快,豆花被端了上来,碗里漂浮着厚厚一层红油,青葱,香菜,油炸花生,样样不少,还有一勺豇豆煸肉末,颇有重庆小面的模样,令人食欲大增。轻啜一口,谁知辣得眼里发热,喉头一紧,咸鲜爽辣弥漫口中,丝毫不逊于甜豆花的绵软清甜,甚是一种奇特的体验。在寒冷的冬日里吃一碗麻辣豆花,嘴里呼哧呼哧喘着气,身体也跟着热腾起来,是便宜又满足的小享受。若是正好遇上感冒时,来一碗麻辣豆花,吃后通鼻通窍,神清气爽,格外畅快。
  年幼时对饮食的偏好,会对人的一生留下长久的影响。如同我身为南方人,虽然吃过不少美味绝伦的咸豆花,但孩童时吃到甜豆花的味觉记忆会跟随我一辈子。漫长的时间里,我们有许许多多机会去品尝各色各样的美食,岁月一旦沉淀下来,味蕾却依然会惦记最初的味道,那种满足感,是亲切,是安稳,是对过往的眷恋,是将心坦露,毫无保留,谁说味觉没有感情呢?
  如今,生活变得越发便利,无论我身在何地,写作“思乡”读作“嘴馋”的劲头上来时,想吃一碗甜豆花,都不再是难事———超市里卖的即食速溶豆花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。常常买上一袋,夜里看书时用热水冲一碗,等上三五分钟,就能尝到豆花了。第一次冲豆花时不懂规律,只晓得胡乱搅拌,静置后豆花没法凝结成型,成了一杯质地有些浓稠的豆浆。后来看了说明,才知道只有按照同一方向搅拌,豆花才能凝结。虽然能解一时的嘴馋之急,但速溶豆花的滋味,终究是比不上新鲜制作的豆花,尝起来颗粒感比较明显,而不像石磨豆花那样细滑鲜嫩。每当这时,总是会想起那些推着小车,在寒风或烈日里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婆婆们,“豆———腐———花,豆———腐———花———咧———”的吆喝叫卖声,数十年如一日,不曾改过。有时,光是听着这短短几个字的不同声调,就能分辨出是哪位卖豆花的婆婆来了。她们的叫卖声里,完好地封存着我们的记忆。
  除了速食豆花,甜品店也有改良版的豆花卖,食客可以自己选择加入奶茶或是传统糖水。出于好奇,两种类型我都尝了尝,奶茶版令人感到惊奇———原来豆花还能这样吃!而传统糖水版的豆花,则是勾起了我的记忆,它与我在幼时吃到的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,透白似玉,豆味清淡,涩味稍存,入口即化,味觉上并没有品尝出过多岁月变迁留下的痕迹,反而有了更专业的运作:精致的小碗、小巧的勺,豆花被码放得整整齐齐。豆花不再被街边婆婆存放在铝桶里,不再用浅浅的小铲舀起,不再是粗糙的小搪瓷碗或铝碗,没有了打包专用的塑料袋,也没有了塑料小勺或吸管……所有东西都变得精美和整洁。我坐在灯光柔暖的桌前,回忆却还停留在炽热夏季或凛冽冬季里的大街小巷上,那些身材稍稍佝偻的婆婆,那些熟悉的叫卖声,那些兴冲冲跑去买豆花的时光……明明已经很远了,想起来却又很近。这种心情,很奇妙。
  我想,我怀念的可能并不是豆花,因为或许哪一天,机器生产出的豆花就变得与手工制作的并无二致,而且我们也会因为更加便宜的价格而选择流水线上的量化产品。我怀念的,是传统,是手作,是旧时光,是人情味……这些细微的暖意,这些味觉的记忆,无论我们走多远都不会忘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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